銀鸞朝塵雲仙山所在的方向亂竄，一路上留下燒焦的氣味，半途中無意瞥見湖中自己的倒影，嚇得它險些從半空中掉落下去。

堂堂妖族的守護鳥，天生愛美，長了一身引以為傲的七彩羽毛，如今，已然只一只黑壓壓的醜鳥，連落湯雞也不如啊！

一路上顧影自憐跌跌撞撞，總算將三天的路程硬生生在一天之內飛完，銀鸞強撐著一口氣飛回塵雲仙山，直接腦袋歪了歪栽在冰璃沫的懷裏。

冰璃沫心中不詳的預感得到了證實，她不安地問道：“我猜地得沒錯，是蒼欲對麽？他真的已經跟墨染塵融為一體了……”

若是以前她肯定會忍不住取笑它一番，並且調笑它：“可憐的銀鸞，你這是被人抓住了打算烤著吃了？”

“咕咕——”銀鸞悲憤地叫著，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冰璃沫。

墨染塵聽完那些話以後性情大變，一言不合就給了它一掌。好在它身手敏捷加上求生的意志很堅定，被打了一掌以後就死命地往魔族通道的出口處飛奔而去。

因是逃命，所以速度比平時還要快上許多。

至於墨染塵，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鬧腦袋半跪在地上，好似有什麽東西要從他身體裏擠出來一眼，一雙眼睛瞪得通紅，連五官也漸漸開始扭曲，身上的肌肉像癩蛤蟆一樣一塊塊鼓動起來，上面還掛滿了晶瑩剔透的汗水。

銀鸞一邊逃命一邊匆匆回頭看了眼。只見墨染塵在痛苦之餘又連連打出數十個火球，銀鸞躲閃不及被幾個火球擊中，它立馬撲騰著自己的翅膀將火球打落，但是身上的羽毛也被燒了個精光。

“你給我……回來！”墨染塵咬牙切齒地對著銀鸞離去的方向張開自己的手，一只手恨不能將它掐死，另一只手狠狠地拽住自己施暴的那只手，面露痛苦道：“快走！”

銀鸞躺在冰璃沫懷中瑟瑟發抖了許久，還是忘不了墨染塵最後那張扭曲的臉。

冰璃沫自責地說道：“好了，都怪我不該讓你獨自一個去魔族找墨染塵，這麽多日也沒得到你的消息，我就該猜到的。”

她這些日子把每天都當成是最後一天來過，日日陪著逍遙無憂，子諾還有依依他們。雖然眾人心中疑惑，但她為了不讓眾人憂心，故意說是要把過去一百年裏失去的快樂補回來，這才徹底打消了他們的顧慮。

這番話能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她日日盼著銀鸞回來又害怕它回來，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害怕面對答案。

“那現在該怎麽辦？”銀鸞忍不住用神識問道：“你當日找到我的時候我問你是如何找到我的，你說天機不可洩露，！後來又讓我去魔族找墨染塵，告訴他關於他母親的事，我問你，你又說天機不可洩露！如今我已經知道墨染塵和蒼欲漸漸融為一體的事，你到底知道些什麽卻不願意告訴我的？”

冰璃沫淺淺一笑，道：“天機不可洩露！”

她知道的可多了，自從拿了東方祈淵的面具躲在寒淵谷裏這一百年，該知道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不少。

比如當年那些往事，她的母親之所以會去妖界就是因為墨染塵的母親搶了半顆琉璃玉，好在剩下的半顆琉璃玉救了她的命。後來，那半顆琉璃被封印在墨染塵體內。

這也就是為什麽她一見到墨染塵就會覺得莫名地熟悉，為什麽那次會恰巧在妖族救下出逃的墨染塵，為什麽多年後墨染塵會在南梧神山遇見她。為什麽在長安客棧的時候墨染塵會循著熟悉的氣息找到她……一切的一切皆是因為體內那兩顆琉璃玉本是一體，即使隔絕深遠也會彼此吸引遇見對方。

或許，心中那所謂的感覺並不是感情而是兩顆琉璃玉相互吸引產生的錯覺罷了……

“天機不可洩露？”銀鸞忍不住反問：“既然如此，那你已經告訴了我那麽多，還讓我去警告墨染塵，豈不是讓你逆天而為？這樣的話你不是會遭受天譴？”

“天譴？”冰璃沫好笑地看著漆黑的銀鸞，一點一點幫它褪去燒焦的皮毛，道：“我受的天譴還不夠多嗎？反正神族已經隕落，就算有天譴又能如何？我什麽也不怕！”

銀鸞暗暗心驚，神族已經隕落了？這件事誰都不知道冰璃沫是在怎麽知道的？難不成她真的能夠窺探天機？

未及，卻見守月匆匆忙忙趕來。

本有要緊的事，但看她氣定神閑，不慌不忙地撫摸著盤在自己腿上的那只焦鳥兒。守月要說的話就硬生生地停在了嘴邊。

不一會兒她便將它身上燒焦的皮毛盡數褪了下來，摘了幾片新鮮的離愁花瓣兒往它身上一排，又施展了一個法術。不一會兒吹落那些花瓣兒，銀鸞身上便重新長出來一身粉色的絨毛。

等她做完這些才緩緩擡頭，道：“你是想來告訴我，仙界各派跟魔族打起來了對嗎？而且損失慘重，逃回來的一些人跑到塵雲仙山腳下來求救了對不對？”

守月暗暗心驚，附身作揖道：“師叔果然料事如神！”

他剛剛才從水天觀花鏡裏看到的場景，火急火燎地跑來這裏告訴她，不料她已經知道了。但是卻並不急於去解決這個問題。

冰璃沫放下銀鸞，嘆了口氣說道：“這些事你告訴小七哥他們沒有？”

守月搖頭不語，他一知道就先來找冰璃沫了，至於逍遙無憂他們暫時還沒有得到消息。

“那就好，我本來還想這些日子多陪陪你們，順便教子諾一些功課看來，是容不得我休息了。”

守月大驚失色，急急攔住她，說道：“師叔想作甚？百年前您已經以一己之力去魔族阻攔過墨染塵，卻白白害得自己苦了百年，甚至還被仙界各派誤會，如今您又要做什麽？”

她早知守月會攔著自己，所以一點兒也不意外，長袖一揮便將守月的身子往一旁的樹上推去。那樹像是長了膠，將守月的身子牢牢地吸住，他根本動彈不得。

守月嗓子瞬間沙啞，艱難地開口道：“師叔您別犯傻，百年前做不到的事，百年後也會失敗，您沒有必要獨自一人去做無謂的犧牲。”

他好後悔，為什麽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要來告訴冰璃沫，如果不告訴她，或許結局就會是另一番局面。

可是，她的性格又註定了她不可能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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